用沪语写作是希望打通误解
在文学圈中,语言是第一位的。当我们拿起一本书,首先吸引我们的肯定是语言,不可能是内容,因为内容要看了一部分后才知道是什么。所以,文学作者处心积虑要建立自己语言的辨识度。
方言像是一条活泼的小河,是土生土长的。用上海话写作,是我的一个梦想,因为我发现上海话已经越来越边缘化。而用上海话写《繁花》,是源于我无意中进到一个大家都在用上海话写作的论坛,才突然发现用上海话写作很有意思。当然,我做了一些改良,剔除了一些非上海人不能看懂的文字和内容。
《繁花》这个名字的来历,是两本很有名的书——《海上花列传》和《海上繁华梦》,各取一个字。我很喜欢看这类书,能立刻看到场面的细节描写,深入城市的肌理。
我在东北待过7年,发现大家对上海的很多看法其实是出于语言不通所产生的误解。《繁花》这本书就是要打开家门,邀请外地朋友进来玩,看看上海市民和外地市民有什么区别。
不同城市里的市民,有不同的生活方式。比如,一个北方朋友到上海人家去玩,看到厨房案板上有两根葱,他想自己好久没吃葱了,就把两根葱吃掉了。后来阿婆要做鱼,看到没有葱就好心急,北方朋友才知道,不是上海人小气,上海人不吃葱,因为要吃鱼才买的葱。
用沪语写《繁花》,一方面是希望在语言上有一些特点,另一方面就是希望能够打通这种误解。
《繁花》反映上海人的处事规则
法国自然主义文学流派创始人左拉曾写过一部短篇小说。自然主义是什么?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。而在中国,占据主流的还是批判现实主义文学观。
在该短篇小说中,左拉写了两姐妹的故事。姐姐和妹妹都在巴黎最有名的一个百货公司里上班。姐姐是非常传统的女孩子,她的人生标准就是要好好挣钱,找一个小公务员结婚,然后生孩子,和和美美地过日子。妹妹想的则是要挣钱,要打扮,要穿最漂亮的衣服,要接触上流社会,目的是能够和一个贵族结婚。
如果是批判现实主义流派的作家,肯定会把妹妹写得很不堪。但左拉的态度则是她们两个人都达到了目的:姐姐真的和一个小公务员结了婚,有了一个温暖的小家庭,把孩子养大,达到了人生目标。妹妹在近40岁的时候和一个老贵族结了婚,也过得很好。
读这篇小说的时候,我就觉得上海市民阶层的很多想法和主流观念是不同的,他们要在这个城市里生存,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规则和一些想法。在《繁花》里面,我也讨论了这一点。
文学实际上不是面面俱到的
假如我开一家饭店,我就在每个包房里安装一个录音机,一年以后,把谈话内容全部打印出来。我们或许就能对这座城市里的秘密多了解一点。整个现代中国交流的主要方式就是饭局,很多有意思的发言都是在饭局上。
作为一个作者,最悲哀的是不能把最精彩的部分写出来。实际上我小时候很佩服作家,我觉得作家怎么能写出那么多东西。但等我自己写作时才知道,还有很多东西是不便写出来的。